—— 吳春霞
欄目:現代詩歌發表日期:2025-09-02瀏覽量:80
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外婆,在你們的童年記憶里,外婆是什么樣的呢?我的童年記憶里,外婆的印象最深刻。至今我還記得她的臉--瓜子臉,嬌小身段,想必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美人胚子。小時候我幾乎是我外婆帶大的,所以對我外婆感情最深。在一起深到什么程度呢?就是幾乎時刻離不開我外婆。
說起我外婆的人生經歷,也挺坎坷曲折的,我不知道外婆娘家怎么樣,反正還是稚嫩的少女時,大概十四五歲就跟了我外公吧,生了我大姨媽,繼而生了我大舅......陸續生下來,一共生有12個娃,我媽排在11位,在我媽之后還有個妹妹,不久夭折了,一共夭折了4個孩子,剩下8個,因為我媽是三個女兒中最小的一個,所以取名叫三姑。本來我媽有三個姐姐,因為貧困,無法生計,所以不得不把兩個姐姐都送人,長大后只尋到一個姐姐,就是我大姨媽,后來嫁到長沙。另一個姐姐到現在都不知下落。我媽媽成了我外婆最小的女兒,所以也是我外公外婆的掌上明珠。在我媽三歲之前,我媽的確幸福,經常被外公抱著去看戲。這也是我媽對外公最深刻的印像。我媽三歲的時候,家庭發生一場變故,就是外公意外去世了。從此,外婆成了寡婦。一個人獨自撫養一堆孩子,洗衣做飯,農活帶娃,全都落在一個剛滿四十歲的女人身上。期間也有不少人為外婆介紹對象,但外婆就是不再嫁。
幾個孩子中,外婆最喜歡心疼媽媽了,什么活也不讓媽媽干,媽媽長到十幾歲的時候,留著一頭長到膝蓋的如瀑布般的胎發,外婆經常帶著她在亭子里梳辮子,黑發飄拂,路過的人們,都駐足觀看,又是羨慕又是贊許。至今提及起來,這舐犢情深的情景大家都記憶深刻。
生活總充滿坎坎坷坷,起起落落,就在我二舅當爹不久,有一次在外做農活,天空突然下起暴風驟雨,電閃雷鳴,二舅沒上過學堂,不懂雷電擊中,躲在一棵大樹底下躲雨,不想被雷電擊中,當場死亡。這個致命打擊對于全家人尤其是外婆和媽媽來說,如五雷轟頂,愁腸寸斷,因為二舅憨厚老實,勤勞質樸,和媽媽的兄妹情最深厚,從此家里失去了一個重要勞力,家庭的生活重擔更沉重艱辛了。
媽媽讀書成績很差,外婆在那個年代,也供媽媽上完高中,高中畢業,有人介紹媽媽去教書,媽媽不會,弄得教堂學生們哄堂大笑,無奈之下,媽媽去學了裁縫,媽媽手藝不錯,很多當地人找媽媽裁衣服。光陰荏苒,彈指之間,媽媽長成個大姑娘,瓜子臉,嬌小玲瓏身段,外婆的翻版,21歲那年,媽媽和爸爸結婚了。第二年我呱呱墜地。說句實話,眾多的孫子孫女中,外婆的心靈最深處,對我最關懷備至,血濃于水。爸媽婚后不久,就開始從事經商,由于日夜操勞,沒時間和精力照顧我和妹妹,所以,我們姐妹倆基本上是外婆一手帶大的。至今童年中印象最深刻的回憶是,我倆圍繞在灶火邊,聞著香飄十里的雞蛋香,看著鍋里質嫩爽口的鮮雞蛋,不禁喜不自禁,垂涎欲滴。由于我倆最愛雞蛋,每次來外婆家吃好多外婆做的煎雞蛋,所以舅舅舅媽這些親戚們都給我倆取了個外號,叫雞蛋妹子。我和妹妹相差一歲,穿同樣的衣服,站在一起,大家都說是一對雙胞胎。外婆房子四周,每個角落都有我倆美麗的影子,留下最美好的回憶。還記得我倆穿著軍裝,仔細的端詳著外婆養的幾頭豬,一位大伯在一旁贊嘆道,嘖嘖,這是誰家的雙胞胎,長得跟天仙下凡似的……外婆也不禁自豪起來。至今小舅媽老是說起這一幕往事。
小時候最愛在外婆懷里撒嬌,我們六七歲的時候,爸媽在當地開了一家商店,那大概是那時侯當地最熱鬧的場所,爸媽生意忙不過來,把外婆接過來了,帶我們姐妹倆,我記得,經常放學回家,我就依偎在外婆懷里,嗯哼唧唧,喃喃自語,外婆以為我想吃擺在屋檐下的涼水了,便從抽屜里拿出一毛錢給我去買涼水,我其實并不是想吃涼水,只是撒嬌,但我還是乖乖的接過錢,蹦蹦跳跳地去買涼水。每次爸媽出遠門,丟下我們姐妹倆在家的時候,我們都會去外婆家,想念外婆酥脆香口的煎雞蛋,想念外婆門前水趣盎然的湖泊,更想念慈祥和煦的外婆。一路上,我倆手牽手,歡呼雀躍地步行到外婆家,外婆老遠在張望著我倆,嘴里嘀喃著,這一對雞蛋妹子回來了……每次回家,又渴望外婆送,又不舍外婆送,渴望是因為多想和外婆待一會兒,不舍是因為心疼外婆走。每次外婆帶我們姐妹倆走過山坡,送到路邊為止,記得每次臨別前,我們都一臉渴望地央求外婆去我們家里,可是幾乎每次都被外婆拒絕,大概是因為不想打擾兒女們的生活吧,我倆幾乎是含著淚水黯然失色地回家。至今追憶起來,這一幕幕平常又有趣的童年往事是我一生最珍貴又幸福的美好懷念。
外婆偶爾來我家小住,照顧我和妹妹,還記得有一年家鄉鬧鬼,弄得人人人心惶惶,膽戰心驚,晚上都不敢出門,爸媽出遠門了,丟在我們姐妹倆和外婆在家,晚上,我依偎在外婆懷抱里看電視,紋絲不動,不敢下地,一聽到什么風吹草動就驚嚇得毛骨悚然,如一只驚弓之鳥。
13歲那年暑假,爸媽在城里做生意,租的房子,接外婆來住了幾天。外婆來了,好開心啊!許久沒見到外婆,見到外婆,外婆蒼老了許多,望著外婆贏弱的身影,佝僂的脊背,疲憊的眼神,還有那一雙龜裂的手,我突然感覺好心酸。
走過了半年,外婆終于積勞成疾,身患重病,媽媽陸陸續續去看望她,外婆的病情日益漸重。媽媽有幾次牽著我和妹妹的手,在外婆床邊嘀喃,外婆深情又不舍地望著我倆,有力又無力地握住我倆的手,像是生死永別似的。有段時間,下半年,爸媽生意繁重,也聽說外婆病情好轉,好長時間沒能去看望外婆,有一天,我在學校,爸爸急匆匆地趕到學校來,看爸爸陰沉的臉色,我就感到不是什么好事,果然,爸爸對班主任說,她外婆去世了,得接她回去。我立在那,不敢相信,從此以后,我沒有親愛的外婆了,但又必須面對。
外婆臨終前,深更半夜,嘴里不停地呼喚著媽媽的名字,自言自語嘀咕道,慢慢地沒了聲音......就在那天晚上,媽媽睡在離外婆較遠的縣城里,半夜里,突然聞聽到三聲敲門聲,媽媽起床開門,卻什么也沒有,媽媽心里突然地疙瘩一下,難道是老娘今晚駕鶴西游,報信來了?!繼續躺在床上,惴惴不安地瞇了一會兒,果真家里有人心急火燎地報訊來了……那套租來的房子,外婆可是從來沒有涉足過啊。那晚,二姨媽在床上睡覺,也聽到大門砰砰響,一直迷信的姨媽,深信是外婆逝世前的音訊,不能回應,所以姨媽一直保持屏住呼吸,保持沉默......
我清晰記得,我和妹妹躺在外婆僵硬冰冷的尸體上,哭得很心碎,都說見到死去的人很恐怖,我沒有絲毫的恐懼,只是無盡的悲傷和不舍。奔喪那一天,媽媽的兄弟姐妹中,哭得最凄慘的,是媽媽。因為,外婆在世時,最心疼的也是媽媽。 我想外婆九泉之下,看到此情此景,應該很心碎吧。從這以后,我深刻體會到了月有陰晴圓缺,人有悲歡離合這句古詩情感,切身感受到生離死別的悲痛。
好長一段時間,媽媽郁郁寡歡,整天披頭散發躺在床上抱著外婆的頭像,無盡流淚……聽說有種法術,可以讓我們在世的人,和死去的親人互訴衷腸,絮絮低語。顯然這是可惡的騙子,但是此刻入骨相思的媽媽,竟然迷迷糊糊,也將信將疑,寄托南柯一夢……
至今外婆走了多年了,但是,外婆的音容笑貌,永遠活在我心中,至于人死后,有沒有靈魂,我至今百思不解。如今我也是為人母,每當從媽媽慈愛地望著寶寶的眼神里,溫柔地呵護寶寶時,我就想起了外婆,想必當年外婆也是這么深情地愛著我吧。我想說,外婆,請一路走好,如果您還在世,外孫女一定好好報答您......